前面提到1978年年初恢复高考,到我们1980年9月份到郑集中学上课已经进行了三次高考。铜山县上报江苏省两个重点中学,东片为侯集中学,西片为郑集中学,这是因为铜山县是当时徐州地区最大的县,其他各县都是一个重点中学。县教育局的谋士们觉得一个县里有了两个重点就可以展开竞争,他们可以在办公室里坐收渔利,在整个地区保持不败。1980年的高考,侯集中学超过了郑集中学,而从历史上看,郑集是铜山县老大,候集是老二,如今老二超过了老大,郑集的压力很大。我们初到郑集就听到一些老教师以及几个领导说侯集那边咄咄逼人,放出大话,要在1981年把郑集中学摔后老远,让其伏贴称臣。郑集中学从全县范围内点将调遣,其中原因之一就是要迅速打好翻身仗,保住老大位置。那年高中仍然是两年制,应届高二有四个班,三个理科,一个文科。另外开办了三个复习班,两个理科班,一个文科班,合起来是五个理科班,两个文科班。我们两口子均担任了即将参加高考班级的英语课,我担任的是应届理科三个班,张美兰担任是文科复习班,另外还有高一的英语课。
应届理科三个班分成了快慢班,实际是好差班,一班和二班的水平高,集中了一群接受能力强的孩子,三班是差班,知根知底的老师不愿意担任这个班的课程,更不愿意担任其班主任。我是一个不打听不操心不给领导做任何工作的人,结果就把这个烫手山芋交给了我,让我担任了该班的班主任,确实花费了我很多时间进行教育管理,但我的主要精力则在英语教学上,每天动脑筋备课,设计练习题,通过反复练习让学生掌握单词、短语和语法。我这个人与其他老师的不同点在于喜欢自己动脑筋设计练习,我的很多供学生练习的题目都是自出机杼,因为我觉得这样做可以提高针对性的程度,能够根据教学实际进度和学生的实际接受情况进行对症下药,获得比较理想的训练效果。一般老师习惯购买或找来参考资料进行摘录,甚至不动多少脑筋的全部照搬。当时老师们均具有协作精神,训练材料一旦印成练习讲义基本上就全年级共享,这叫练习各自搞,训练都一样,避免各自为战。大家可以听到我们外语公室里两台打字机始终不停地敲击声。早在1978年我就熟悉了英语打字机的键盘,十个手指头全部动起来进行盲打,自然是速度最快的。很多青年老师用两个食指捣起来,尽管样子不好看,但也打出了很多的练习。学校怕讲义成灾,各学科都抢学生的时间,影响全局,对各学科的讲义以及辅导时间进行控制, 我们就强调外语的特殊性,争取允许多印一些讲义。对我们英语老师有点不利的是1981年的高考,英语成绩按50%进入总分,经过三年逐步过渡到与其他学科一样。
为了提高课堂教学质量,我阅读了一些教育家的文章,其中物理学家严济慈的教育思想对我影响颇深。他说:“教书首先要大胆。上了讲台,拘拘束束,吞吞吐吐,照本宣科,或者总是写黑板,那就非叫学生打盹不可。要像演员那样,上了台就要摆出‘老子天下第一’那个样子,要‘目中无人’,要用自己的话把书本上的东西讲出来,要有声有色。这时你才能手舞足蹈,眉飞色舞;同学们看你的眼色神情在变化才能被吸引住。要做到这一点,诀窍就是讲课不要现准备现讲。要融会贯通,能从头讲到尾,也能从尾讲到头。能讲一年之久的课程,也能把它在一个月内讲完,能详能简,能长能短。”按照严老的教诲,我养成了课前做好充分准备的习惯。随着时间的推移,充分准备并不意味着要把教案写得十分完整,而是要把上课的内容安排妥当,临进教室前提纲挈领地写下几条,务必使讲课有条不紊,主题明确,上下贯通,逻辑性强。
经过一年的辛勤劳动与全体老师的通力合作,1981年高考成绩公布后,郑集中学一片欢腾,不是侯集中学把我们摔后老远,而是反过来我们把他们远远地抛到了后边。郑集中学进入本科线的共有60多个,而侯集只有20多个。英语成绩非常突出,给学校涌现高分生创造了条件。我们学生高分人数多,在填写志愿时让高分学生分散,以便让全国的著名大学里都能录取我们的学生。应届二班的女同学张淑宏为全校最高分,同时也是全地区八个县的状元,被北京大学化学系录取,在北大读研留校后通过托福和GRE到美国耶鲁大学读博,毕业后在美国康涅狄格州制造香精的一家公司上班。1981年高中毕业这批学生散到了全国,出国深造的也有好多,成了各单位挑大梁的人物。
到了重点中学,高考取得了如此辉煌的成绩确实让我们激动了一番,尤其是看到很多同事的孩子考上了著名大学,我们自然对自己的孩子产生了想法。当时我们的力力才开始读小学四年级,量量五周岁还在南通老家爷爷和奶奶那边。我们打算定定神神在郑集中学多干几年,让孩子们也能在这所学校接受教育,考上理想的大学。
郑集中学的高考水平总体来讲比较稳定,但要做到年年高产可以说是不可能的。经常说不清道不明的高低起伏,其实归根到底是大家都在努力,竞争的范围在扩大,竞争的强度在加剧,谁也不能当常胜将军。1982年由于两年制高中向三年制过渡没有应届毕业生,1983年高考我担任班主任的高三(2)班,上了十几个本科线,但没有高分。而后我想辅导一些报考英语专业的考生,因此担任文科的英语教学,1984年经我小班辅导的外语考生被录取到了北京外国语学院、西安空军学院,苏州大学,徐州师范学院的英语系;1985年经张美来辅导的应届生有两个踏入了北京外国语学院,另外还有考上了南方的广州外国语学院以及徐州师院外语系,而全校的高考成绩在整个地区属一般水平,但在铜山县保留了老大的位置。直到1987年郑集中学第二次出现奇迹,当时校外的一个复习班达到本科线的就有差不多30人,全校总体成绩名列全市前茅。其后的88和89 两届均是一般化。一些老教师觉得无奈,就把一个学校每年的高考成绩比作是苹果收成的大小年。据说苹果的收成有大年和小年之分,摊到小年,果农再费劲,树上的果子挂得稀稀拉拉;如果是大年,沉甸甸的苹果满树都是。张美兰在郑集任教9年,我晚走一年,正好十年整。对于高中英语教学我的感觉是越教越胆小,从来不敢吹牛放肆,因为你可能花费了好大力气,结果并不理想;或许你循规蹈矩,没有瞎动脑筋,学生们的英语成绩也还不错。有点“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味道。有的年青老师一次考试出现点成绩即沾沾自喜,我就觉得他们太嫩了些,想当教学上的常胜将军着实不容易。这是因为决定高考成败的因素很多,譬如学校的学习风气、学生的基础、学生中领头羊的水平、班主任的工作、各科老师的团队合作等等。从长远着眼,我的个人精力早在1983年前后就逐步发生转移,放弃了永争教学成绩第一名的想法,继续攻读英语经典,并且博览群书,开始写作投稿,走上了一条与众多教师不尽相同的治学道路。治学和教学理论上说应该是互相促进的辩证关系,但要完全统一起来也并非易事,这一点我会在后面的章节里比较详尽的提及。
2008年11月20日 于墨尔本
2012年2月12日在芝加哥校对
2023年8月4日在徐州上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