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块住进了生产队的一间磨坊屋,睡的是绳床。这种绳床就是木匠打一个床框子,床帮上打了很多眼,然后用绳子穿来穿去编织而成。做饭是这样分工的:张美兰不怕麻烦,也不怕烟熏,她的蹲功大大超过了我,因此围绕锅墙的活基本由她承担,我负责荤素菜的洗和切。看着她像一个农村娘们顶着头巾围着锅墙转,我心里也不是一个滋味,觉得很不好意思,有时候假惺惺地要替换她,但往往会被拒绝。做饭实在的不方便,但伙食还是不错的。由于我在大学期间担任系里的生活委员,经常下厨。下乡时一定是在伙房干活,我学会了很多做饭的技术,譬如发面做馒头蒸包子,手杆面条也十分熟练,因此我们的主食做到多样化。每逢赶集我们就去购买一些新鲜的荤素菜,价格很是便宜。猪肉每斤0.72元,羊肉和公鸡0.50元(绝对都是放养的),鸡蛋0.69元,一般的鱼虾类每斤也就是0.50元上下。另外生产队给我们提供柴火,队长不时地派人给我们送来杂面和红薯,这样我们两个人每月只需花上20元就能把伙食搞得很好了。

时间已经到了1971年的春季,我们开始思考未来,觉得政府反正不可能让我们当一辈子拿工资的农民。一天我们来到了县教育办公室,找到了一把手,询问我们未来的安排,他明确地要我们做好到中学教书的准备。我们告诉这位负责人我们是学德语的,到学校后教什么呢? 他回话说,你们有高中的基础,可以担任你们喜欢的课程,也可以改教英语,下面已经有很多俄语老师也改教了英语。

我们两个好像没有任何的犹豫就决定学习英语,现在劳动之余时间还是充裕的,早点动手,一到中学就能够承担英语课程。于是我们找到了张美兰的高中同学任廷海,他中学和我们一样学的是俄语,但到了山东大学就读的是英语专业。任廷海在我前面提到的徐庄公社劳动,听说我们要向他学习英语表现得非常热情,立即就把26个字母的名称以及48个音标的发音教给了我们。通过和俄语、德语、汉语拼音等音素的比较,英语的48个音素的发音对我们来说就不是很难了,单元音 [æ][i][e][ə:];复元音[ɛə];辅音[][ʃ][tr][dr][t ʃ]需要研究发声部位以便准确发音,其余读音当场就让负责我们英语启蒙的任老师感到满意。后来我们又设法通过中学生找到了中学英语课本,回到张美兰娘家,把任廷海请到家中花费了两个下午时间,请他把一些课文读给我们听听,让我们感受英语语调和话语的连贯性。至于其中语法现象我们很快就理解了。任廷海是我们的英语启蒙老师,也是我们唯一的英语老师,我们以后也没有轮到任何的进修机会,全部依靠自己不停地自学进取。

那个年代书店里的英语书籍除了几本毛泽东的单行本外就什么都见不到了。我只好买了毛的“愚公移山”,“纪念白求恩”和“为人民服务”学习起来。后来又想办法搞到几期英语版的“北京周报”。当时在乡下自学英语缺少资料,不可能循序渐进,而是直接阅读文章,揣摩其中的语法关系,弄明白就行。通过阅读文章背诵一些句子,并记忆单词和短语。弄不到英语录音,总是怀疑自己的语音语调,心里确实无底,但还得按照自己对音标的发音的记忆坚持朗读练习。我们晚上在带玻璃罩子的煤油灯下把我们不认识的单词注上音标,把相关段落看懂,为第二天的晨读做好准备,天天如此,从不间断。学习使人充实,使人觉得活得有意义,觉得自己没有虚度这段时间,在不断地前进着。学生生活结束了,但打那时起我们就养成了不停地自觉学习的习惯。但对于自己的英语学习能够达到何种程度心里一点都没有底儿。学校学习要考试,有评分,有相互比较的对象,系统训练,循序渐进,要不怎么说是科班出身呢,因此对于未来没有一点信心。什么时候能够赶上英语专业的毕业生呢,人家也是要前进的呀。一份辛苦一份收获,其它啥都不想,稀里糊涂一点吧。                                              

煤油灯下学英语.jpeg

煤油灯下学英语

20081030日星期四 于墨尔本

      201225日星期日校对于芝加哥

      2023年8月4日上传于徐州